小天使别打我()

-


(资料图)

“洛天依,我给你看本书”,言和找到绣花待嫁的洛天依。 

洛天依根本不知道言和为什么来找她,自从她们一起上山那次,言和与阿绫用库塞特语大吵一架,直到后来阿绫离开回家,言和才同意再进洛家的门。洛天依曾经分别找二人问过,阿绫自是不会说,言和也没有说。 

不可能是因为库塞特入关的事情,因为阿绫回家之前库塞特人还没发动进攻,后来洛天依听说库塞特人发动进攻,言和告诉她不用担心,说帝国北方的防线会挡住他们的,于是洛天依就改变了担心的对象,她开始担心阿绫了。 

“你喜欢谁不好,你喜欢个阿契特人“,言和把一本小书摔到洛天依的桌前,”我就告诉你到底什么是阿契特人” 

言和翻开小书,书的第一页写的是库塞特语-帝国语双语的《库塞特实录》,言和说,这书是库塞特军入关之后才开始大量散播的宣传材料,她今天也要用这本书教育教育洛天依,给她说说阿契特人以前干过的好事。 

可洛天依还在想究竟是什么引起了那天大雾里阿绫与言和的争执,难道是大雾本身吗?她逐渐记起来,言和1082年出征归家之后就不喜欢雾。 

言和,害怕大雾? 

言和翻着书,说要给洛天依找一个能证明阿契特人残暴成性的最佳例子,她本是慷慨激昂,却在翻到某一页时忽然定住,双眼直勾勾地顶着书页上的文字,不再说一句话。 

洛天依凑过去看。书页里的插图画着一位库塞特大将带人将帝国军杀得丢盔弃甲,图边有解说,解说的上半部分写着库塞特语,下半部分写着帝国语,库塞特语她看不懂,帝国语的书页上写着“四王某某某破言总兵营”,其中展示这位四王名号的“某某某”被涂成了黑框。 

(相关情况见 二稿单篇3 长夜雨 - 哔哩哔哩 () )

她不解,转过去问言和,却对上一双朦胧泪眼。 

洛天依没说错。在言和心里,1082年的那场浓雾,始终没能散去。 

1082年开春,帝国对多次入侵帝国北部的阿契特部展开了一场孤注一掷的进攻行动。七万人从拉那起兵,直扑阿契特王帐所在的赫图阿拉城。帝国军兵分四路,三路主力,一路偏师。帝国缺将,于是赋闲多年的言氏老将被重新启用,老将军习武多年的长子和长女也一同出征。 

出征前,言和与兄长都对此不解,车营明明最适合旷野决战,为何偏偏要去做从山沟里进军的偏师呢。老将军并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言和想通为什么,已经是数年以后了。 

那年进军途中,四周山道里忽地窜出喀拉库吉特轻骑兵,将车营团团包围。言总兵下令车营列阵,摆放鹿角,施放火器。喀拉库吉特骑射手发出的箭如雨点般落下,可也并不能打破牌车上的大盾。那天下午,车营打退了轻骑兵的一次又一次冲击,可也被紧紧咬住,全军停滞在林间空地,无法进退。老将军趁着骑兵进攻稍歇,派出一批又一批斥候前去帝国军的大营处请求总指挥派出作为后备队的骑兵前来支援。 

敌人皆是轻骑兵,因此有些斥候从未回来过,那些侥幸回来的,却回报说帝国军的三路主力中的一路因贪功冒进已被全歼,另一路已经溃散,第三路至今毫无音信,后备部队需要掩护大营撤离,所以总指挥要言总兵固守待援,可也没能给出援军到来的时间。 

言和看着兄长拍桌子大骂帝国经略大人懦弱怯战,父亲一言不发,神色凝重。 

她想不通,她想起以往读过的帝国军的征战故事。昔年,言总兵曾用三千车营在草原对战库吉特部浩如烟海的骑兵,在数万骑射手的攻势下坚如磐石,在此只需要固守待援即可,不必如此紧张。 

她问父亲,老总兵叹了口气,说他们一路上击破的几处栅栏里的敌军加在一起也不过五百,而喀拉库吉特骑兵只是阿契特部做哨探用的游骑而非主力,再加上斥候回报的情况和南路军的方向上越来越稀疏的枪炮声,这都说明,阿契特部定是集中了所有兵力,对山谷地形下被迫分兵前进的帝国军采取各个击破的战术。此时第一路军早已被歼灭,第二路凶多吉少,第三路军尽是战力不强的三流部队,如果对方已经完成对第二路军的歼灭,那么车营就一定是阿契特主力部队的下一个目标。 

阿契特之地的林海即使在正午时分也只会让屈指可数的阳光到达地面,此时已近黄昏,森林竖起一面黑墙,将这群外来者紧紧包围。雾起,世界开始陷入朦胧,林间晨昏的浓雾总是能够盖住雾中的一切,空间被浓雾遮挡住,营造出对未知的遐想,也催发出对未知的恐惧。 

帝国军阵线里面对着林海的第一排士兵开始不稳,言总兵只得命令言和兄妹与几个千总一起前往压阵。 

“那么援军是会回来的,对吧?” 

言和这样问父亲。 

她并不期望得到回答,只是想让自己安心。 

雾气彻底散开以前,言和站在战车上,向远方群山里最高的山峰看最后一眼。 

群山在林海的尽头刻画出远端的天际线,夕阳西下,太阳消失于山后,落日余晖在山脊边缘闪烁,将愈发深蓝的天空染上残存的淡紫。 

山脊恰好挡在车营与落日之间,阳光明媚时的百般色彩均已消失不见,只剩天地相接之处那一线乌青色的浪。 

年迈的老将也并没有回答毫无意义的问题,只是神色凝重地盯着远方群山的轮廓。 

对于阿契特人,山是生命的源流,而对于这些帝国南方人,阿契特的山是擎天的巨墙,挡在他们和家乡的烟雨之间,挡在他们和可能到来的明天之间,连绵群山化作浓雾尽头模糊的墨色巨物,似乎随时要向着身前的小小人类倾压下来。 

厢车上的木板当然抵得住草原上轻快却虚浮的旋风,可如今将要向他们扑来的是极寒北地里坚硬的亘古峰峦。 

那是山,阿契特部的山。 

世界被雾气笼罩,言和觉得周身太过晦暗,便招呼士兵点起火把,好看清黑暗中可能存在的敌人。士兵听言和这样说便当是主将授意,于是火把一个接一个燃起,构起仿佛存在的光的墙。 

很多年后言和才明白,大雾中点起的火把并不能帮士兵看清敌人,也不能帮自己看清前路。 

等到言总兵发现火把亮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言和的兄长疾步赶来,大声招呼士兵熄灭火把,言和拿着火把跑过去,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为什么,便听得耳边传来不同寻常的箭羽破空声。她也练过弓箭,那声音预示着某种极重的箭矢,与自己平时练武所用的短弓轻箭相比,就像梅花岭和长白山。 

她被兄长猛地按下身子,下意识想要挣扎,肩头那双手施加的前所未有的力量却在刹那间消失无踪,便随着撞击的感觉和仿佛是什么东西被蛮力击破所造成的暴响。 

液体喷溅而出,染红了女孩身上那并不合身的札甲背心。言和抹了抹脸,满手的血,哥哥仰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面门上插着一支巨大的箭。她扑过去抱住兄长的尸身,却发现自己抱不动他,言和这才注意到,那支齐鈚箭穿出头颅和头盔的另一端已经深深钉进了地里。 

那一箭似乎是一个讯号,同样的事情接连不断地发生着,一个火枪手站在车厢里,一支箭飞进射孔,将他的胸和车体串在一起。一个长矛手站在言和身侧,他对着浓雾和箭雨喊叫着,徒劳地挥舞着武器,然后被另一只箭射中。箭矢从前手的肋下穿透整个身体,血液喷出,那铁镞狭长,顶端平齐的箭头刚好出现在跪坐在地上的言和的眼前。 

这是她第一次目睹活生生的人在她眼前经历突然的、无预知的死亡。也许会有人用江南的花为这名唤sirdan,意思为“箭”本身的箭取一个浪漫的名字,言和只觉得话本上和故事里的壮怀激烈都是假的,因为战死并不浪漫。 

恐惧和紧张冲毁了本身并不牢固的堤坝,言和哭喊着告诉不远处的父亲,告诉他很多人死了,告诉他刹那前还和她有说有笑的兄长已经死了。 

可老总兵就像没听见,但他怎么可能没听见。 

浓雾里传来浑厚的鸣响,那是阿契特人独有的海螺军号。 

一个又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雾中显出,阿契特步兵出现了。 

帝国军还未见到敌人就已经用可怖的方式出现了伤亡,接敌后更是一触即溃。言总兵抽出刀来斩杀了几个对空乱放枪的火枪手,但也无法阻止更多人的逃离。 

二十多个穿白甲的阿契特步兵推着巨大的楯车冲出雾里,言和身边的一门子母铳开火了,可铁子打在木板和沙袋上,就像石子丢进长江。 

楯车一歪,一箭飞来,子母铳炮手的身体已经和木制炮架串在了一起。 

言和下意识去看父亲,却发现父亲也看着她。 

她从周遭库塞特语的嘶吼和帝国语的惊叫中读出老人的唇语。 

“快走” 

言和不想走,她不能走,因为父亲还在这里。 

老人笑了,笑着看她。 

从老人的眼神里,言和看到无数的自己,有尚在母亲怀中的她,有在兄长面前练武的她,有第一次射箭中靶的她。 

似乎还有,在最美好的未来里,在所有人的最美好的想象中嫁人的她。 

在那一刻,老人似乎想要将言和的全部都装进眼睛里。 

然后老人转过身去,走向战场。 

他脱掉上身的铠甲,爬上厢车的顶,挥着刀,喊着,仿佛这样就可以组织绝地反击,阻止一场必然的溃败。 

浓雾里的无数辆楯车正前进着,距离言和最近的一辆已经接近到不足二十步。 

又是一声海螺号响。 

声音传来的方向,楯车后一个青色的影子正伸手去背后取箭,那箭上带着巨大的月牙形箭头,只是箭头下带了一个骨哨,似乎是同种箭矢改装的鸣镝。 

言和当然记得那种箭,一支从同样位置射来的同样的箭曾取了她兄长的性命。 

那个青蓝色的影子身材瘦小,却拿着巨大的阿契特硬弓,头盔上带了一张铁面,是那种面无表情的类型。

言和觉得那是恶魔。 

恶魔搭上箭,拉开那把彩绘雕花的弓。

言和也学过射箭,她懂得怎样从弓的指向判断箭矢将要飞去的方向。 

所以她知道那支齐哨箭将要飞向哪个人。 

恶魔伸手扣弦,然后松手。 

那一刻,铁面转过来,正对着言和,她总觉得那张铁面背后的脸在笑,在看着自己笑。 

言和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跳下车去,仿佛想伸手抓住那支箭。 

仿佛她真觉得自己能够抓住那支箭。 

鸣镝破空,骨哨啸叫。 

厢车顶上开出一朵血雾。 

帝国总兵身首异处。 

上一篇:董磊(关于董磊简述)

下一篇:最后一页

x

推荐阅读

更多